在安徽省宣城市泾县,有个叫陈村的地方。这地方有一个名叫“桃花潭”的水潭,因李白笔下那句“桃花潭水深千尺,不及汪伦送我情”而出了名。
在舟山,几乎每个村子里,都会有这样的一个水潭或者水井,只是它们没有桃花潭这般被大诗人写入诗句而名垂千古的幸运。
但它们是不可或缺的水源,更因为井潭的重要性和特点,演绎出了舟山的井潭文化。
在小沙的“潭头陈”村里,就有那么一个“七尺潭”,它的故事和依靠它形成的民俗文化堪称舟山井潭文化的典型代表。
大樟树下的七尺潭井
潭头陈村就在小沙金鹰公司后不远处,是小沙镇庙桥社区的一个自然村,呈南北狭长走向,东面山,西靠山。
而潭头陈名字的由来就是因为村子里有一个叫七尺潭的水潭,这在小沙几乎人人皆知。
七尺潭与舟山的很多山间水潭不同,位于村子外的田地中间,有些像湿地,呈椭圆形,长约100米,宽约20米。潭水清澈见底,水草荡漾,时不时还走来几只肥胖的鸭子下水嬉戏。一位垂钓者在潭边静静等待。
风景并不出众,却有特别的田园滋味。
听村民说,这里的潭水甘洌,长年不涸,曾被当作某个牌子纯净水的水源地,当地人也会从这里引水到家中使用。
离七尺潭不远的地方,有一棵茂盛的樟树,看起来足有百年以上的树龄。大樟树下,有一口井,叫七尺潭井。
水井四周围着矮墙,矮墙边建了不少洗衣的台子,看起来像是一个农家院子一般。在朝南的入口处,还竖着两块雕刻有石狮子的暗红色石牌。
在此洗衣的村民们说,这个石牌的年代已经很久远了,几年前此处修葺的时候,村民们便从他处搬过来当装饰用。“井水与潭水相通的,你看清不清? ”另一位村民很是自豪地介绍起来,“夏天用这井水洗刷,是消暑的好法子。 ”如她所言,满满的井水在阳光下闪着金光,无比清澈。
七尺潭寄予乡民的美好愿望
这个面积近2000平方米的水潭怎么会叫“七尺潭”?这井如何又与水潭扯上了关系?在当地有个传奇故事记录了答案,而这个故事被定海的文化学者何雷书先生记载了下来:
传说过去村里有一户姓芦的人家,坐拥100多亩田地,算得上是个大户人家。而这家却只有一个儿子,因此被寄予厚望,取名“承业”。
承业七岁那年,家里为他请来了一位先生作为他的教师。这位先生叫陈文达,秀才出身,因其博学多才,芦家主人很是喜欢,并对他的建议非常倚重。
有天这位先生告诉芦家老爷,这芦家住的地方紧靠西北边的龙脉,但还需挖一个七尺见方、七尺深的水潭,才能接通龙脉,保儿孙大富大贵。芦家老爷听后便花了七天时间挖成了这个潭。因其七尺见方、七尺深,故名“七尺潭”。
一个多月后,陈文达因“泄露天机”而双眼失明。芦家老爷为此将其奉为恩人。陈文达虽双目失明,但才智不失,依旧能为芦家出主意、想办法,芦家此后便事事称心,年年如意。
十几年后,芦家的儿子芦承业当大官,光耀了门楣。不过在陈文达病故后,芦家的产业逐渐衰微,后代则欺压百姓鱼肉乡里。
百姓们无计可施便到陈文达坟头哭诉,陈文达的儿子得知此事后,想起了父亲的临终遗言:“如果芦家的人欺压百姓,你就在我坟前竖两根七尺长的石柱。 ”于是他就照了遗言做。
说来也怪,这竖石柱不到一年,这个芦大官就被削去官职还抄没了家产。从此芦家便没落了。陈文达的儿子则在此安家,并繁衍生息,到南宋初,陈家已有上百人,都居住在“七尺潭”之南,称“潭头陈”村。
故事其实没有什么新意,也很难考证其真实性,但是从故事中透出了乡民们对“天意”的敬畏和对清廉官员的渴望。
乡民的愿望是美好的,因为这里的人对七尺潭十分看重。
据史料记载,明清时期的两次海禁,使整个舟山群岛荒无人烟。直到清康熙二十二年(1683),朝廷颁“展海令”,内迁的几户陈姓人才陆续迁回到潭头陈。当时的“七尺潭”已成为2000多平方米的大池塘。
有人主张重挖一个“七尺潭”,但老人们不同意。后来,为了饮用水方便,就在“七尺潭”南百米处,掘了长七尺、宽三尺许的水井。也就是在大樟树下的那口七尺潭井。
据说,这水井的水与“七尺潭”水同源,因此“大旱不浅,大雨不溢,水质清澈,伴有甜味”。因为如此神奇,故有“神井”之称。
舟山人的井潭生活
在七尺潭井边采访拍照,其间一直有村民来这里洗衣、洗菜、打水、聊天。在这样一个自来水已经通到家家户户的年代,人们依然对井潭有着深切的依赖。
在舟山,几乎每个村子里都会有这样的井,这些井分布在人们聚居点的周围,井边往往还有一个水潭。潭水洗衣洗菜,井水饮用。这就是舟山人的“井潭生活”。
在没有自来水的年代,挑水洗衣洗菜等是水井和池塘边最常见的生活场景。人们会在清早出门,将水缸的水挑满,在中午的时候去井边淘米洗菜,在夕阳西下的时候,去池塘边洗衣洗碗。
为了洗衣洗菜时不受太阳暴晒,人们还会在井边栽种生长速度快,树冠茂密的樟树。
夏季的傍晚,井边就是人们纳凉消暑的好场所。
农村里的人们,尤其是家庭主妇们,会在井潭边洗衣洗菜时拉家常,像今天哪家卖的鱼又便宜又新鲜,哪摊的肉又比昨天贵了之类的。或者跟人抱怨,自家孩子昨天放学后又被老师留下罚抄写作业吃晚饭都没赶上。又或者说说邻村谁家的孩子考上大学了,谁家的孩子要结婚了等等。
朴实无华但感情热络的“井潭生活”,没有被时代所遗忘。因此即使现在的农村普遍通了自来水,村民们还是习惯于在井潭边完成这些与水有关的事。
长期生活在城市中的人可能不会理解,甚至误解这是“贪小便宜”的心理,但懂的人会知道,“井潭生活”已深入海岛渔农村的文化中,是如今少数的被保留得如此完整的一种“民间习俗”了。
井潭生活是舟山海岛文化的典型
长年累月的“井潭生活”对舟山人的社会心理有着重大影响,进而形成特有的文化情感,这种文化是民间的、民俗的,更是稀有的,是海岛渔农村的典型文化。
舟山的村子必然会依井潭而建,或者说,村子的选址必须能有这样一个井潭。舟山的河流、溪流少且短小,径流不稳定,而湖泊几乎没有。但井潭的水往往常年不涸,即使在最干旱的时候还是能保证生活的需要,因此相对大陆上的村子,井潭比起河流、溪流要重要得多。
而井潭除了提供水源这个作用外,还是一个日常的信息集散地和新闻发布地,特别是在古时海岛的相对闭塞的条件下,井潭的信息交流作用也非常重要。而这点恰恰让单纯的“井潭生活”向更深意义的“海岛文化”靠拢。
井潭边,会制造出话题、会总结出观点也会产生乡间相近的文化亲密感。因此,现在的村民,仍然乐于在井潭边一边做事一边聊天,这会让人产生一种亲近感和归属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