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阿良(1914-2008)定海长峙王家墩人。抗日战争时期在舟山参加抗日活动,并于1944年加入中国共产党。解放战争时期担任中共定海城区支部秘密交通员,1950年5月舟山解放前夕被抓去台湾,与组织失去联系,长期在台湾艰辛地生活,2008年去世。
今年是朱老先生诞生第100个年头,特以此文纪念这位早年参加革命、为党工作多年,不幸被抓到台湾忍辱负重而生活的苦命人。
注1
胡时杰 (1917-2009)定海人,抗日战争初期在定海参加抗日救亡运动,1938年参加新四军,1946年任中共定海城区支部书记,解放后在杭州、嘉兴等地工作,1976年退休,1980年改离休。
注2
叶清和 (1923-1950)定海人,1940年加入中国共产党,1946年任中共定海城区支部组织委员,1948年8月被捕后未暴露身份,交保出狱后到宁波,因身体在狱中受到摧残,于1950年6月在宁波去世。
注3
董阿良即朱阿良 (1914-2008)定海长峙人,抗战时期在长峙参加我党外围组织,1944年加入中国共产党,1946年调定海慈云小学当校工,实际是中共定海城区支部交通员,负责护送地下党干部上四明山,送情报等工作。 1948年6月因叶清和同志被捕,中共定海城区支部组织党员有计划撤离定海,董阿良同志被安排回长峙待命,不幸被抓去台湾。
寻找交通员
我认识朱阿良先生的起因是我舅舅。上世纪80年代初,我还在医院工作,接舅舅胡时杰(注1)来信,要求查找他当年在定海以慈云小学校长身份为掩护,担任中国共产党定海城区支部书记时的组织委员叶清和(女,又称大叶先生,慈云小学教师)(注2)和慈云小学校工董阿良(共产党地下交通员)(注3)。
接到这封信后,我利用业余时间,想方设法寻找线索,大叶先生的情况很快从我小学时的王老师那里了解到了,可找校工董阿良就麻烦了,后在一位住院病人家属中了解到,长峙岛曾有一批青壮年在舟山解放前夕被国民党军队抓去,其中有一人名为朱阿良。我请这位病人家属联系到了朱阿良的大儿子阿龙。
阿龙告诉我,当年他跟着父亲住在慈云小学,白天在学校里上学,父亲外出时,他就代父亲照看学校。大约在1948年6月,先是大叶先生被国民党抓去,那天,他们眼看着大叶先生被押上等在河边的小汽艇,同学们哭喊着大叶先生是好人、好人!但什么都没用。
到了放暑假时,父亲就带阿龙回到长峙,父亲在家种地,他也失学了。舟山解放前几天,父亲像往常一样到地头种番薯,不料被国民党军队抓到台湾去了。当时,阿龙只有15岁,阿龙母亲还怀着孕,阿龙下面有两个妹妹。
还好没几天舟山就解放了,家里也分到了地和盐畈,阿龙小弟出生时就起名叫会龙,意思是盼望在台湾的父亲能早日会拢(团聚)。但阿龙的祖父母和母亲都没等到朱阿良回来就去世了。
听了阿龙的讲述后,我就认定他父亲就是我要找的董阿良先生(因当年地下工作的需要,入党时往往会改名换姓),告诉他,如有可能,请告诉父亲,校长先生在想你父亲。而且我对这个家庭进行了关注,帮助他们解决了看病难等困难,还帮助阿龙的小儿子在长峙船厂找到了工作。
拜访朱老先生
1994年,朱阿良先生回到长峙探亲,我获悉后,就和当年慈云小学的教师励一鸣和钱肖侠(解放后改名钱平)一起到长峙看望朱老先生。
朱阿良先生告诉我被抓到台湾去的一些情况:“当年被抓时我真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想到自己成了一个失去组织的孤鸟,我的心在淌血。我先被国民党军队带到金门,国民党叫我们当炮灰,每天叫反攻大陆,天未亮就要出操,我是一个加入中国共产党多年的地下党员,受党教育多年,怎么能拿枪打自己人呢?更不能暴露自己共产党员的身份和组织。于是,每天出操我就报告,说自己眼睛看不清(我有一只眼睛在抗战时被敌人打坏了),跑不动,国民党军官常常是瞪着眼睛,猛地一脚踢过来,还说我不老实。那穿着皮鞋的脚踢过来,痛得我眼泪直流,这样反复几次以后,那军官只好把我带到医务室,军医指着视力表让我认,我干脆就装双眼都看不清,有了军医的证明,我被国民党军队遣返了。当时舟山已解放,我有家不能回。虽说是遣返,又不发遣返费,只发给我约40斤米钱说是就地安置,那40斤米钱有几天可吃?幸亏当年金门的国民党军队多,我用这40斤米钱买了一套理发工具,为被抓去的舟山老乡理发活了下来。后来,国民党军队大批从金门撤到台湾,我的理发生意也没了,只好也到了台湾。我一没文化,二不会做生意,三年龄又大,在台北找不到工作,为生计我什么活都干过,什么苦都吃过,只是为等待早日回到大陆与家人团圆,找到校长先生和组织。但这一等就等了40多年! ”分别前,朱阿良先生感激地说:“谢谢你们来看我,校长先生还派亲人来慰问我,我谢谢你们记着我! ”
几次伸援手
朱阿良先生一直生活在台湾的最底层,80岁时还在给人家烧饭,长期远离组织和亲人,可想而知,心灵的创伤、生活的艰辛是何等程度。
1994年以后,朱阿良先生曾多次回到定海,为了安全不能公开他曾是中国共产党党员的身份,加上有些政策上的原因,他一直忍辱负重生活着。后来年纪实在太大走不动了,就住在长峙儿子家中。当他遇到问题时,我也力所能及帮他做点事,如有一次,因他在台湾又有家属,不能回长峙定居,居留时间长了,当地有关部门就去干涉,按规定没有居住证超时居住是要罚款的。朱老先生表明,自己曾是共产党员,那位干部要他找证明人,朱老先生只好找到我,第二天我就赶到乡里与这位干部沟通,后又通过市委组织部,请乡里对他尽量照顾。
有一次台湾方面给朱老先生汇来生活费,银行工作人员要他出示身份证,但朱老先生只有返台的通行证,银行的临柜人员说:“这不是身份证,不能证明你身份。 ”当时银行的一位领导签字让他领到了这笔钱,但那领导说,下次你们要找有关部门把事情处理好。朱老先生感到很委屈,自己曾出生入死干革命,没拿组织一分钱,现在领点汇款还这么难。于是,他和儿子又来找到我,我请舟山市新四军历史研究会出面给他写了一份证明,证明朱老先生是1944年加入中国共产党的地下党员,不幸在舟山解放前夕被抓去台湾,现年老体弱回乡,请有关单位照顾。后来朱老先生就一直没找我,表示他到银行取钱的问题解决了。
遗憾的是,一直到2008年去世,历尽艰辛的朱阿良先生也没有享受过党组织任何的政策补贴,我很同情这位在抗日战争和解放战争时期为我党工作多年,在被抓到台湾后与组织失去联系的老先生的境况。相信历史是不会忘记像他这样为革命作出过贡献的人,愿朱老先生在天国安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