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秋日的上午,来到石礁社区的南山村。顺着一条横贯整个小村庄蜿蜒的小溪,发现了这一条据说是定海建成最早之一的小石桥——继思桥。
由于小溪狭隘,桥身也不长,3米左右吧。两边的石栏各用三块整石拼成,略呈拱形,无缕空雕琢。北向的中间一块石栏上,刻着“乾隆庚□造”,字迹已然十分模糊,见证了它经历过的悠久岁月。其中“庚”字后边的一个字根本看不清。由于乾隆皇帝从丙辰(1736)登基到同样是丙辰(1795)“龙驭上宾”,实际当皇帝的年代长达60年,根据天干地支纪年法,这60年内应该是有6个带有“庚”字的年份,即“庚申”、“庚午”、“庚辰”、“庚寅”、“庚子”和“庚戍”,那么这个桥上的庚字后边,究竟是哪一个年份呢?
毕竟,这座桥对于南山村村民来说太熟悉了,这里的村民们伴随着这一条小桥代代相传生活着,桥板上留下了祖祖辈辈斑驳的脚印。随便询问一位过路的当地耆老,他们都会说此桥建于乾隆庚申年,也就是在乾隆五年(1740)就建成了,距今已有270年历史。回来考证了舟山著名的史学家阿能的文章,证实这一个看不清的字果真就是“申”字。
在桥的东面一侧,三块栏杆上均有字。当中一块书“继思桥”三字,一看就知道这块石板是当代人换上不久,这不但从栏石较新、质地与旁边不一样可以看出来,主要的是这三个字竟然有两个是简体字,字体的笔法、功力厚度也与旁边所写的字大相径庭。一问,果然是在上世纪末因为原来的石栏被撞断而补上的。
在桥名石栏的左右两边各有四字,右边刻的是“嘉庆柒年”,左边刻的是“陆宗重建”。清嘉庆七年即1802年,距始建之年的乾隆庚申年已相隔了67年,难怪石质比乾隆年间的风化程度少些,所刻的字也比乾隆年间清晰。我们的祖先原以为“片石千秋”,可以千年不坏,但是在时间老人的作用下,同样可以让刻在石上的历史漫漶磨灭。
让人不解的是“陆宗重建”的“陆宗”两字含义。石礁南山清一色以夏姓为主,有“南山夏”之称(现在当然也有部分外姓)。据说这里的夏氏一族是明代世宗朝作高官、后被奸臣严嵩所害的夏言(即夏言阁老)后裔。但夏言在《明史》所载是“无后”的,所以这个说法也值得考证。如果真是,那也是夏言的旁族。我们也问过一些当地夏姓老人:你们是否真的是夏言后裔,他们也一笑了之,不置可否。显示了一种大度与雅量。
回归本题。南山村无陆姓的人,当然更无陆宗其人,当地老人们告诉我们,“陆宗重建”者,是“夏氏上代曾有六个兄弟合力重新建造此桥”之意也。那么这六个兄弟究竟是哪一辈呢?而阿能说是“夏家陆宗太公在1802年重建古桥时所记”。夏家究竟有没有一位名叫“夏陆宗”名字的祖先,这得要依靠查阅《夏氏家谱》来证实了,而且这个家谱至少还得上溯到乾隆末年至嘉庆初年。总之,这个问题很难让我们马上得到答复。
为什么桥名叫作“继思桥”?从这个桥名上,我们倒也可以看出一些夏氏出身高贵的端倪。继思什么?当然是继思祖宗,不要数典忘祖。祖先很有可能是极为荣耀的夏言阁老。《明史》载:夏言,明武宗正德十二年(1517)中进士,授行人,擢兵科给事中。嘉靖七年(1528)调吏部,十年(1531)三月,提升为少詹事兼翰林学士掌院士,随之升为礼部左侍郎,掌翰林院。后代李时为礼部尚书,十五年闰十二月擢武英殿大学士,入参机务,不久为首辅。嘉靖十八年(1539)加少师,特进光禄大夫、上柱国。他是一位赤胆忠心的忠臣,后为奸贼严嵩所害惨遭弃市,其冤之深,白日为之昏暗三天。由于封建时代一人犯罪要诛连九族,之后夏氏的旁族、后人纷纷外出避祸。
在避祸的夏氏族人中,其中的一支在明嘉靖二十七年避于镇海,后又有国字辈四位兄弟于清顺治年间自镇海夏度岙迁入定海烟墩、石礁、马目等地,成为定海的一支。其中长房迁马目,三房、四房迁石礁南山。至今已有十九代,南山村的夏氏祖堂中排列的夏氏排行为:国大时维在尚德,家和必定继贤良,邦际运怀世传忠,孝皆逢泰运开端,显嗣裕昌明正锡祥(从孝字辈起的排行与《定海县志》所载略有不同)。该祠堂于50年前被拆,所有材料造了个“公社大礼堂”,直到上世纪80年代后期才归还族内,但至今仍未恢复。现在,成为危房的大礼堂内暂时祭祀着祁、邵二公,其中祁公画像上写官为“大司马”,邵公画像官至“参军录事”,“参军录事”又称“录事参军”,是宋代军中文职秘书一类官名。但看来画像把这两位祖先的官名弄反了。祁公身着的似乎是宋代官服,邵公为明代官服。如今,“参军录事”的鎏金匾额还高悬着,右侧上书“宋署理明州昌国祖讳祁公”,那不是明明白白说的是祁公任的是宋代“参军录事”吗。这块匾是民国戊午(元年)宗长夏金和所立,他应该不可能搞错。看来夏氏一族在宋代就做官了,只是时运不济,到夏言这一代就家道中落了。但从祠堂祖宗中未挂夏言像来看,南山的夏氏可能就是夏言的旁族了。因为《明史》中明确认定夏言是“无后”的:“言始无子。妾有身,妻忌而嫁之,生一子。言死,妻逆之归,貌甚类言。且得官矣,忽病死。言竟无后”。是说尽管被其妻逐出的妾育有一子且“貌类言”,但不久也死了。
从南山迁居于外山头已七代的一位后裔夏木匠说过:“夏字不出头,所以无结果”,道出了自夏言以来这一族在宦海上的衰落。但是历史上先祖曾经的荣耀是不可泯灭的。 “继思桥”的桥名寄托了夏氏一族多少代以来对先祖的怀念、尊崇和自傲,同样表达了对白云苍狗的宦海沉浮淡定和无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