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家院和曹家坟

时间:2019年01月16日 00:00  作者:  点击:

王家院在定海南门外太平桥旁(原市邮电局西北角、南珍菜场对面),与我老家相邻,母亲河从院旁流过。在南门外,王家院虽算不上大院,但颇有名气。

王家院分东院和西院,我老爸说:“王家院的地基是火神庙善男信女捐助的庙产水稻田。后来火神庙将水稻田卖给王家。”王家先在西边造了一排背河朝东的六间楼房。西院中有两个道地,中间的隔墙开有月洞门,道地南北两端建有平房用屋。相传王家无嗣,由吴姓外甥改姓“王”继承财产,后代返还祖姓。因此王家院的主人姓吴不姓王。

吴家爷爷曾在南珍桥下马路拐角处(原光明商店处,现南珍大厦)开米店,店号“王家裕”。靠省吃俭用、毕生积蓄,于八十年前建造了东院。东院大门朝南,为避邪,门前立有照壁,壁外是一块临河园地。院中的五间正屋中间一间为堂前,两边各有两个正房;道地两边有浅浅的厢房,还栽有一株红花绿叶的夹竹桃;正屋后为用屋,中间的后大门靠路(原名太平路,现名定海工农路),西边开有小门。

吴家爷爷有四个儿子,其中三个在上海谋生,老二吴颂珊在家守业。吴颂珊瘦高身材,白脸高鼻,性格内向老实,从不与人口角。王家在恒和酱园有股份,解放前吴颂珊便是恒和酱园的拼股老板。解放后公私合营,定海城关的恒和、恒丰、泉大、裕大、同寿泰五个酱园合并为裕大酱厂,吴颂珊成了国营厂的资方人员,于十多年前过亡。吴颂珊有三个女儿,一个儿子。其中两个女儿去了台湾,一个儿子年轻夭折。吴颂珊大哥向在上海,其子何其,原名吴烈孚,1946年参加新闻工作,1947年参加四明山游击队,任战地记者,为不连累家庭改名为“何其”。上世纪五十年代,何其任宁波大众报、浙江人民广播电台正副总编辑,后任浙江省政协副秘书长,现已离休,其子子孙孙都改成了“何”姓。

王家院人少屋多,解放前住过国民党军队。定海解放时,王家院河边漂浮着一包包肥皂大小的纸包包,起先人们以为是危险品,不敢碰。后来有人发现纸包里装的是药棉,便都抢着打捞,我们也捞来好几包。小纸包外面包的是柏油纸,里面有一层厚厚的锡纸,故不会浸水沉没。这是国民党部队撤退时扔到河里的医药用品。不久,解放军进驻了王家院,他们把园地平整为操场,在场上操练、打篮球,还养马。有个年轻战士,晚饭后必拉着手风琴沿着河边小路绕过我家园地直接到赵家大院的解放军驻地。解放军战士们每天在街上列队行进,边走边喊口令,小孩子们也常跟在队尾模仿。

王家西院道地里有口水井,水质较好,可以饮用,是附近百姓的生命水。此井有两个口,分布于月洞门隔墙两边,一口供群众取水,一口为主人专用,附近百姓获益匪浅,王家院在南门外也颇有知名度了。

王家园地之西有座大坟,母亲河就在坟边拐弯。大坟只有一块墓碑,刻有“曹杏楷”之名,曹家坟故而名之。老爸说,这种做在水田里的独碑大坟年代久远,起码有两三百年了。大坟上长满荆棘野草,树上吊着许多死狗死猫,我们不敢近前玩耍。坟虽可怕,但坟上一株大树是很美的,它给平静的田野抹上了生动的一笔。那是一株合抱大的沙朴树,古籐缠绕,虬枝盘曲。春天,老树发新芽,枝叶郁郁葱葱、蓬蓬勃勃;秋天落叶,弯干曲枝苍劲有力。老树上还筑有好几只老鹰巢,乌鸦、鸟雀也在树上栖息。早晨,妇女们在河边洗菜,老鹰就会在空中盘旋,乘其不备,俯冲下来叼去篮中的鱼肉。有时乌鸦从头顶飞过,而且呱呱呱地叫个不停,叫得人心惊肉跳。母亲教我们,听到老鹰叫要呸呸呸吐三口唾沫,能免晦气。傍晚,红彤彤的太阳快要落下晓峰岭山岗,母亲河倒映着满天晚霞,归巢的群鹰绕着老树翱翔、飞旋,“古籐、老树、昏鸦,小桥、流水、人家”、“落霞与孤鹜齐飞,秋水共长天一色”的美景让人陶醉不已。母亲总是在这个时候拉着我们的小手说:“太阳落山了,老鹰归巢了,小孩子也要回家了。”

在一场消灭麻雀的人民战争中,老鹰、乌鸦也遭到株连。此后老树失去了终日相伴的鹰。王家院也在1956年变成“联合诊所”(舟山市中医院前身)。上世纪八十年代中期,改建成市邮电局。古坟、老树都不复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