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代枭雄袁世凯对中国近现代历史有过重大影响。历史学家认为,他在天津附近的小站练兵奠定了一生事业的基础,由此以后形成北洋军阀政治集团。
台湾历史学家丁中江先生 《北洋军阀史话》一书说,袁世凯为了获得给他一生命运带来转折的机会,千方百计搞定了一位名叫王修植的能人。他与王修植结成盟兄弟,几乎天天都要请王吃花酒,请名妓赛金花作陪。最终王修植给他拟定练兵计划,袁世凯早晚背诵,上奏清廷,得到肯定,由此如愿取代他人小站练兵。
这位王修植是定海皋泄人,他在当时曾与许多著名历史人物密切交往,称得上是晚清舟山奇人。
中国新式陆军典基人
袁世凯获准小站练兵,事在清光绪二十一年(1895)十月,甲午中日战争后一年。战争爆发前,袁世凯曾任大清国驻朝鲜总理交涉通商事宜的全权代表,但官职不高,仅是四品道员。
中日甲午战争失败,令中国人备感屈辱。北洋水师毁于一旦,清军在陆地上同样一败涂地。日本军队采用西方新式武器、编制和战术所表现出来的巨大优越性,使清军将领自愧不如。组建新式陆军由此成为一大热门。
1894年冬,甲午战争还没有结束,清政府已任命广西按察使胡燏棻会同德国人汉纳根在津招募开练新军。胡燏棻练兵已经初见成果。后来,督办军务处在联名奏举袁世凯接任胡职务时,也不得不承认胡“练定武军十营,参用西法,步伐、号令均极整齐,虽未尽西国之长,实足为前路之导”。
《北洋军阀史话》写道,胡燏棻得到这一机会,也有王修植的功劳。原来,胡积极促请清廷组建新式陆军,但毕竟这是中国历史上破天荒之事,他首先得写出如何练兵报告。胡燏棻得到英国公使《应时练兵说帖》,请王修植代拟给清廷的开练报告。“王文辞敏捷,对新政研究有素,遂写成两稿,第一稿是以英使说帖为蓝本,第二稿是加以文字的渲染”。胡燏棻把第二稿送至京师,“因得练定武军十营”。中国新式陆军即由此而来。
舟山地方史料称:王修植(1858—1903),定海皋泄人。清光绪十六年(1890)进士,曾任翰林院编修,直隶道员,为直隶总督所器重,委办水师学堂。此史料说,王修植担任过定武军营务处帮办,精科技知识,著有《行军工程测绘》一书。
定武军即胡燏棻新建的队伍,袁世凯接手后更名为新建陆军。王修植担任定武军营务处帮办,应是为胡燏棻帮忙推荐所致。清军营务处类似以后的参谋机构,十分重要。袁世凯就当过驻朝清军营务处会办。
胡燏棻请王修植代拟练兵条陈,这可能与王此前在天津北洋水师学堂任职、熟悉时务有关。北洋水师学堂由直隶总督兼北洋通商大臣李鸿章为培养北洋海军人才创办。丁中江说,王文辞敏捷,对新政研究有素。这在当时是不多见的人才。
与袁世凯结成盟兄弟
袁世凯从朝鲜回国后,被任命为温州道台,但一直未上任。他也是最早促请清廷组建新式陆军的官员之一。身为一代枭雄,袁世凯当然不愿随波逐流,一心要谋取练兵实权。《北洋军阀史话》说,袁了解到王修植在帮助胡燏棻练兵中起到的作用,乃日日趋访王修植,并和王修植、张锡銮、孙宝琦、潘克俊四人结成盟兄弟。当时北京侯家巷的名妓为沈四实、花媚卿、花宝琴、林枝笙、赛金花等。袁逐日在大实班宴会,借以肆应王修植,求王代拟一个练兵条陈。
王修植把曾代胡拟的第一稿,即英使练兵说帖交袁。袁的为人在重要关头极细腻,得王交来之稿,早晚朗诵,紧记要点,然后缮正,求军机大臣兼督办军务处大臣荣禄代奏。荣向袁逐条详询,袁亦逐条对答如流。荣大为激赏,乃携袁谒见醇亲王和庆亲王,袁亦对答如流,较胡燏棻能抓住要点,加以胡是绍兴人,官话不如袁流利,清廷于是决定让胡燏棻去督造津芦铁路,袁遂得瓜代胡在小站练兵。
历史学博士李冬君出版的新书 《孽海自由花》,也提到袁世凯此事。书中说,袁与王修植等人结成盟兄弟,几乎天天都要请王吃花酒,目的就是要王帮忙写练兵条陈。不过,书中纠正了《北洋军阀史话》一个错处,称袁、王等人常去之处是在天津侯家后,此时名妓赛金花正红了侯家后。侯家后那时是天津著名繁华之地,享誉海内外的狗不理包子据说最初也兴起于此。
另有史料说,袁世凯能如愿以偿,一是靠会找门路,二也确实与他拿出的练兵条陈给大臣们留下好印象有关。当时掌握实际军权的荣禄是西太后亲信。1895年6月,袁世凯奉旨到督办军务处差委,荣禄交待他“于暇时拟练洋操各种办法上之”。袁把翻译的兵书呈递荣禄,自称门生。荣禄就大力提携,收为己用。袁又拟定《练兵要则十三条》等呈报督办军务处。督办军务处认为“甚属周妥”,最终联名奏举袁接统定武军,扩编更名为新建陆军。
《北洋军阀史话》说,袁世凯拼命拉王修植为自己帮忙,结果不但挖了胡燏棻的智囊墙角,更得到另一篇练兵条陈突出自己是“知兵之才”,由此取代胡燏棻。袁世凯平生为增加自己的权势,谋求个人的利益,一直不择手段。所以,他使尽权术使人为己所用,一点也不足为奇。
丁中江是台湾著名近代史学家。其父丁石僧追随孙中山为同盟会早期会员。丁先生积二十年心血结晶,撰成《北洋军阀史话》一书,脍炙人口。1964年初版问世,自此前后共版七次,纸贵洛阳,世界各国大图书馆中,凡有中文藏书,必有《北洋军阀史话》。
袁世凯是王家常客
笔者考证发现,袁世凯确实与王修植关系非常密切。袁世凯在小站练兵时,时常到天津王家“为长夜谈”。这有当时目击者留下的史料可以作证。
民国时期,严复为杭辛斋《学易笔谈》二集序:“在光绪丙申、丁酉间,创<国闻报>于天津,实为华人独立新闻事业之初祖。余与夏君穗卿主旬刊,而王菀生太史与君任日报。顾余足迹未履馆门,相晤恒于菀生之寓庐。时袁项城甫练兵于小站,值来复之先一日必至津,至必诣菀生为长夜谈。斗室纵横,放言狂论,靡所羁约。时君谓项城,他日必做皇帝,项城言:‘我做皇帝必首杀你。’相与鼓掌笑乐。不料易世而后预言之尽成实录也。次年<国闻>天殂,政变迭兴,遂相契阔去。”
王菀生,即王修植。王修植,字菀生,号俨庵。严复是中国近代史上著名的资产阶级启蒙思想家。毛泽东有言:“洪秀全、康有为、严复和孙中山,代表了在中国共产党出世以前向西方寻找真理的一派人物。”光绪丙申、丁酉,即1897年、1898年,严复此时在天津北洋水师学堂任职,王修植的职务为北洋大学堂总办。他俩与夏曾佑(字穗卿)、杭辛斋创办《国闻报》就在其时。
袁项城,即袁世凯,此时已在小站练兵两年多。严复此文是自己亲历亲见所写,最具可信性。他看到袁世凯到天津必定要到王修植家,并把王结交的其他朋友也认为至交,“斗室纵横”,什么话都敢说。如果袁世凯此前与王修植交往不深,这是不可想象之事。这反过来又可证明,《北洋军阀史话》一书说袁世凯和王修植等曾结成盟兄弟,此言不虚。那么,王修植帮助袁世凯代拟练兵条陈一事,应不是空穴来风。
袁世凯到天津王家斗室 “为长夜谈”之时,正是“戊戌变法”高潮。甲午战争失败后,中国举国激愤,要求变法。此时,王修植等人年纪最大的不过40几岁,官职最高的不过四品,都是新式学堂骨干、中国第一代报人。袁世凯当时也亲近变法。他们“放言狂论,靡所羁约”的情景,严复到晚年依然记忆犹新。
杭辛斋,浙江海宁人。1912年在杭州还主办过《汉民日报》,邵飘萍任主编。史称,他在王修植家里说的那句戏言以后居然成真。1915年,袁世凯称帝,杭辛斋坚决反对,因而被捕下狱,直到袁病死才恢复自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