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五年前到定海,听到舟山人的第一句老话头是叫阿拉山东人为 “山东老晃”,当时不明其理,想想可能是因为山东人长得人高马大晃晃悠悠之故。后来有舟山小囝问我:“小山东老晃,侬去抲田鸡疙疤(又叫拉四疙疤)否?”说实在话当时是被其问倒了。在舟山待了几年后才知晓这田鸡与疙疤是两样东西,这田鸡又叫青蛙(癞四),土灰蛙,学名饰纹臣蛙(Microhylacrnata);中文俗名田鸡、水鸡、青鸡,因其肉质细嫩胜似鸡肉,故而称田鸡。田鸡含有丰富的蛋白质、糖类、水分和少量脂肪,肉味鲜美,春天鲜、秋天香,是餐桌上的佳肴。现作为保护动物除饲养蛙外禁止上市销售。而癞四疙疤,学名中华蟾蜍(Bufobufogargarrizans),是癞蛤蟆,喻其皮肤如疙瘩斑疤。童谣:“金团破,好日过,田鸡拉四做外婆”。 还有一句叫“癞四避端午”,本义为蛙类动物冬眠至端午以后复苏,比喻躲避重要关节。避,违避,民间把冬眠理解为有意违避;端午,音“冬五”,指农历五月初五端午节。有一次街坊老浓爿造孽“吵架”,女的胸部一拍,“阿娘做人,裤脚缚绳,怕侬啥西!”后来晓得了这“阿娘”是妇人泼辣的自称;做人是处世;裤脚缚(音婆)绳本义为“拆白党”打扮,引申喻其人穷到极点了而无所畏惧。
舟山人谓做人不成熟,不老练,叫“嫩水猛”或“花生嫩头”。
舟山有人在说老话头时写“俗浑”即猫头鹰,实际上是他写错了,猫头鹰俗称应写作“逐魂”或“夜猫子”。猫头鹰在黑夜中的叫声像鬼魂一样阴森凄凉,使人更觉恐怖,古时称它为“恶声鸟”,《说苑·鸣枭东徙》中有“枭与鸠遇,曰:我将徙,西方皆恶我声”。因而民间有“夜猫子进宅,无事不来”“不怕夜猫子叫,就怕夜猫子笑”等俗语,常把猫头鹰当作“不祥之鸟”,称为逐魂鸟、报丧鸟等。例:“上日夜到屋后头逐魂是介来格叫,人拨其叫勒汗毛侧依”。舟山老话头有“逐魂装翠鸟,羽毛欠细巧”。而翠鸟是一种羽毛十分漂亮的水鸟,又叫大翠鸟,蓝翡翠,秦椒嘴,鱼狗,钓鱼郎,体羽主要为亮蓝色。逐魂装翠鸟是讥讽一种假斯文、假正经,或难看扮好看的人。还有一些舟山人把猫头鹰叫“狠唬”,实际上这是一种与猫头鹰长得相似的鹰类动物赤腹鹰。
在舟山住得年份长了,晓得了冰骨尸冷、直不隆通、血的尸红、的骨四方、滚得四圆等舟山话里的形容词。晓得了 “河浡滥滩”原是水泛滥造成滩边一塌糊涂,乱七八糟,不可收拾。舟山人引申为是“和白篮摊”,意为在大白篮里乱七八糟地摊晒东西。
舟山人把蚯蚓叫“花罗”“触蜒”或“花罗触蜒”,把一种常爬在交关腻腥的阴沟边或墙角落形如蜗牛的叫蜒蚰蛳螺,把小蝌蚪叫“乌龟烂虫”,把已婚女人叫“老浓爿”。把“阿菊话”当作听说和据说的代名词,如阿菊话“邋遢冬至清爽年,清爽冬至邋遢年”。舟山还有句老话头:好吃杨梅皋泄岙,好看老浓里洞岙。皋泄岙杨梅好吃亲口尝过,里洞岙好看老浓呒没见过。
东西很壮实肥大叫 “奘”(读音zhuang),凡人之大谓之奘,或谓之壮。六横亲眷话:“上奘(庄)下(庄),奘奘鱼头过过粥。”隔壁岱山阿姨在定海住了几十年还是满口岱山话音,她听侬说话唠唠叨叨会话“甭嚼麦糕勒”。对傻里傻气的人,她会话“格人是摇白子”乘车乘船的“乘”,定海人读“趁(音青qin)车趁船”,岱山阿姨读“冲(音chon)车冲船”,有时运气勿好不顺心辰光会甩上一句“碰石岩爹爹”(意为船碰礁石运气差)。
沈家门大大爱瞧人勿起,形容人扶不起的阿斗,咀巴上老挂着一句:“格人有啥花头,烂污泥一撇”。
单位里大衢小娘婢格话耶蛮有意思,每每话“无万”和“阝岂边阝岂向阝岂转弯”,害得大多人衬了半日才明白是很多、许多和那边那向那转弯的意思。住勒西街楼上嬷嬷老是给小囝小娘唱童谣:喔喔红,雪里蕻,廿岁小娘衬老公。老公三十一,买支描花笔,描花描蝴蝶。蝴蝶描好涂涂飞,飞啦舟山岗登插大旗,大旗绵床红绿绿,小旗绵床种六谷。六谷种出嫩矮矮。老公出门到上海,嫁嫁(意姐姐)妹妹分带开,分勒熟人眯眯笑,分勿熟人嘴巴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