悬山岛
近日,和文友红萍及张编聊起人文方面的事,令我想起早年一则踏访古战场的事来。于是兴之所至将采录之事形成文字,作抛砖引玉,期求方家关注,对此古战场作进一步探访解读。
一 谈之色变的“杀人礁”是200年前古战场核心区域
话说普陀六横悬山岛(又称元山岛,位于六横岛东面700米处)有个自然村,名叫“大渔厂”,地处悬山岛的中部沿海,与六横岛台门隔海相望。大渔厂村海岸线曲折,构成连绵的海湾,由北向南,依次为大渔厂海湾、老宫后海湾、黄沙海湾、田湾沙海湾。那个谈之色变的“杀人礁”,位于大渔厂海湾与老宫后海湾之间,三面临海,一面连山,形如半岛,地势平坦,草木葱茏。这里便是200多年前,一场腥风血雨战斗的古战场的核心区域。这是一场奇特的战争——官兵与海盗的冷兵器血战。
当地有许多的传说,与我国历史上的著名海盗蔡牵有千丝万缕的联系。蔡牵(1761年~1809年),福建漳州人。家境贫寒,幼丧父母。乾隆五十九年(1794年)因饥荒而下海为盗寇,船帮驰骋于闽、浙、粤海面,劫船越货,封锁航道,收“出洋税”。没有他的令旗,商船休想平安通行于中国台湾海峡。1809年8月,蔡牵与清军闽浙水师连续交战于浙江渔山外洋,遭清军围击,寡不敌众,发炮自裂座船,与妻小及部众250余人沉海而死。
官军出击战海盗
二 传说“老宫后”有海盗头子蔡牵埋的乌金宝藏
有当地村民说,大渔厂有蔡牵的衣冠冢,被称为“太太坟”(编者注:太太称谓,在海岛风俗中是对祖上的一种尊称,但本文中的“太太”称谓,也可视作一种时间冲刷了恩怨交织复杂心理后的中性称谓)。1958年在运动中被平掉。也有传说,在大渔厂“老宫后”这地方有蔡牵埋的乌金宝藏。
1997年夏天,笔者曾到该村走访,听一位田湾自然村的励姓老人讲述了一个战争故事,当时老人已80多岁,双目失明。他说,约在200年前,在老宫后的地方发生过一场战斗,杀人无数,当时海滩都被鲜血染红,尸体都被堆在附近一个叫“杀人礁”的海边小山包,因尸体太多,没有深埋,大雨时骸骨被冲到老宫后沙滩,他小孩时到那个沙滩去玩,看到许多头骨、腿骨等,十分惊骇,以致在太阳下山后,大家都不敢到那个沙滩去玩。
问起战斗双方是谁,老人说不知道。
后来,笔者又找到村委会了解,听村老书记陆满祝介绍,老宫后地方,村民造房挖地基时,发掘出一只烟斗,镶嵌有玉石,非常精美,非富豪不可拥有,这烟斗是他亲眼看到过的。
按惯例,一场大的战斗,史书中当有记载,但清朝出版的地方志并无只字片语。
悬山岛海滩一侧
三“大渔厂”这个地名,定格了那段奇特的历史
近年,笔者发现在《四明清诗略续稿》中,有王贻佩的《六横竹枝词》4首,从内容看,写了涨起港的拖虾,横被塘大教场小教场一带的稻田,石柱头的晒盐,和大渔厂的贩带鱼,非常详实,如果没有作者亲自考察,是写不出这样的诗的。其中一首写的就是悬山岛大渔厂:
厂搭东窑号大渔,官兵烧尽屋无余。
至今海静商船集,遍结茅庐贩带鱼。
这首诗描绘的是海盗大本营经血洗后又恢复生产的景象。茅庐才搭,可见诗的创作与那一场战争为时不远。200多年前的历史真相也露出了端倪。
悬山岛大渔厂这地方是蔡牵的海上大本营之一,其主要功能是渔货的加工销售基地。位置在台门港内,风平浪静,宜于商船和蔡牵的海盗船队避风锚泊。东窑这地方,就在大渔厂自然村的东部,现在叫老宫后的地方,这地方之所以办渔货加工厂,有二个有利条件:一是有沙滩,渔船靠岸方便。二是上有大溪坑和水井,水源充足,便于鱼货加工。
大渔厂自然村的西部,过去是繁荣的商业街,叫上行,海边还建有坚固码头。
“大渔”原来是蔡牵从事海上渔货贸易的商号。蔡牵自称大号为“大出海”,商号称为“大渔”,看起来非常符合蔡牵的个性。那场血腥的战斗,是清朝官兵与蔡牵海盗的战斗,清朝军队用“三光”政策清洗“海盗窝”,所有的房屋都被烧光,可见,在厂里劳动的普通老百姓也遭殃,作为清代的政府军,这种作战方式也太残暴了,以致清朝地方志也不便记述。
有人认为中国没有海盗文化,笔者认为中国有特殊的海盗文化,与欧洲以拓展殖民地为主要内容的海盗文化不同,中国的海盗文化是国内政治斗争的延续。蔡牵海上纵横15年,拥众上万,海战无数,曾击杀浙江水师提督李长庚,他之所以能成气候,一个重要的原因是他打出了反清复明的旗号,他是政治海盗,有一大批民众支持他。就悬山岛大渔厂来说,蔡牵给当地百姓带来了生计和繁荣,而清朝官兵给他们的是烧光和杀光。悬山岛百姓情感的天平无疑向蔡牵倾斜,且不确定“太太坟”衣冠冢是否为民间所立,至少,那首写大渔厂的诗里也露出了民心之端倪。
曾经的战火已烟消云散,如今到大渔厂这个古老的渔村走访,一些老人会谈起蔡牵宝藏和衣冠冢的故事,而绝少触及那场血腥的战斗,也许是他们不愿提及祖先曾经的伤痛,也许是他们不想打扰在“杀人礁”已经安心的灵魂。而“大渔厂”这个地名,却永远凝结了那段奇特的历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