定海岑港“六国港”考

时间:2019年09月19日 15:11  作者:  点击:

    关于岑港“旧谓之六国港”之说。有文称是在元代。笔者以为,时间定位存疑。

 

    (一)舟山何时归元?元世祖忽必烈至元十三年(1276),即南宋景炎元年。大德志曰:德祐二年丙子三月,圣朝混一。(宋德祐二年即元至元十三年,1276。实际上是德祐与景炎交叉年。圣朝,当时之人称本朝谓圣朝,尊也。混一,即统一。)令中书左丞、行浙东道宣慰使哈巴岱提师压境,遂归附焉。

 

    CseaC.com 是为至元十三年,县仍旧。至元十五年二月,朝廷谓海道险要,升县为州,以重其任。时刘思义授宣武将军,达噜噶齐以州印来领州事。当混一之初,人心帖泰,实嘉赖之。

至元十七年,复置县隶於州。二十七年(1290),县仍废,止单州焉。(州不辖县,故曰单州。)又据《定海厅志·职官》,刘思义于至元十五年任知州。

 

    至元十三年至至元十五年之间的两年多时间内,昌国职官之设为空白,其时抑或军事管制,由武官代管。从至元十五年刘思义任知州到大德二年七月初一,昌国州判官冯福京纂成 《大德昌国图志》并作序,计十七年。若时间后延,也只能到大德四年冯福京别任而苏志莅任昌国判官时止。也就是说, “六国港口”是在自至元十五年至大德初的二十年左右时间中形成的。从历史考察的角度出发,在昌国尚未归顺大元之前,昌国由赵宋王朝的重兵防守,元王朝不可能在定海岑港建立或形成自己的贸易港,不可能是 “南北舟舶辐辏於此,亦海州之一镇云。”

 

    (二)若论证岑港在元代有“六国港”之称的问题,须考察并阐明至元十五年至大德二年这段时间元代交通、外交、贸易史,辨明是哪些国家在这段时间曾于定海岑港停泊而后又进入明州港的。

 

    有文说,至元三十一年,忽必烈死,成宗即位,才逐步停止对外战争,让那些附庸国、朝贡国恢复为主权国家,并免除了元朝强加给他们的纳贡、助军、输粮、设驿等负担。元朝化“干戈为玉帛”的决定,深受各国欢迎和赞赏。据《元史》记载,大德年间(1297~1307),由海道同元朝建立友好关系的有二十余国。其中高丽、日本、安南、占城、缅甸、爪哇等六国派使团来华表示感谢,并同元朝建立了互市贸易关系。依照内容,讲的是大德年间年事。而大德二年大德志业已纂成,“旧谓之六国港”的结论究竟从何而来,却使人如坠云雾中。

 

    按照上节引文,我们不妨根据 《元史》,来查考一下高丽、日本、安南、占城、缅甸、爪哇等六国与元世祖忽必烈至元十三年至成宗铁穆耳大德二年之间的关系史。

 

    (三)高丽。枢密院经历马希骥称:今之高丽,乃古新罗、百济、高句丽并而为一。至元至大德年间,为东控日本,元与高丽一直相通。

 

    日本国。古称倭奴国。日本为国,去中土殊远,又隔大海,自后汉历魏、晋、宋、隋皆来贡。唐永徽、显庆、长安、开元、天宝、上元、贞元、元和、开成中,并遣使来朝。宋雍熙元年,日僧浮海而至。至熙宁以后,连贡方物,其来者皆僧侣。元至元二年,始遣使日本。至元十八年正月,帝命日本行省右丞相阿刺罕、右丞范文虎及忻都等率十万人征日本。二十年,命阿塔海为日本省丞相与彻里帖木儿右丞等募兵造舟,欲复征日本。后罢兵。二十一年,遣王积翁与补陀僧如智出使日本,因中途积翁遇害,不果而返。大德二年,江浙省平章政事也速答儿用兵日本,帝曰:“今非其时,朕徐思之。”三年,遣僧宁一山者,加妙慈济大师,附商舶往使日本,而日本人竟不至。

安南国。古交趾。秦并天下,置桂林、南海、象郡。汉置九郡,交趾居其一。唐始分岭南为东西道,置节度,立五管,安南隶焉。宋封丁部领为交趾郡王,其后王位为李氏所夺,遂世代有其国。元代,始于元宪宗三年与交趾国兵戎相见并以方物来朝。至元十三年,交趾王光昞\与文粹入贡。二十年,帝欲交趾助兵粮以讨占城,遣使往谕。二十三年至二十七年光昞\卒,元朝与安南兵火不断,即便如此,乃遣使入贡。其子立,虽遣使入贡,仍不愿入觐,故于三十年,元军又用兵安南。至正三十一年,成宗即位,安南遣使上表慰国哀,并献方物。

 

    缅甸。元世祖至元十四年至二十四年,元军先后有六个年头征缅。二十四年,云南王与诸王进征,至蒲甘,丧师七千,缅始平,乃定岁贡方物。大德元年,缅王遣其子奉表入朝,请岁输银两千五百两、帛千匹、驯象二十、粮万石,诏封的立普哇拿迪提牙为缅甸王。

 

    占城。今越南地。元至元十五年,右丞唆都以宋平遣人至占城,封占城郡王。十六年遣使占城。十七年,占城国王遣使贡方物。十九年,占城国王遣使来朝,称臣内属。既而占城国王之子补的专国,不肯臣服,帝命占城行省官率兵自广州航海至占城港。二十年,分遣琼州安抚使攻占城。二十一年,占城主遣王通事者来称纳降。

 

    爪哇。今印度尼西亚之主要岛屿,在苏门答腊与巴厘岛之间。《元史》说:“自泉南登州海行者,先至占城而后至其国”,“世祖抚有四夷,其出师海外诸蕃者,惟爪哇之役为大。”爪哇之役,其时在至元二十九年至三十年。元军分路出征,其中一路由庆元登舟涉海。终局是爪哇国王出降。

 

    (四)《宋史》所列“外国”,案列于下,可与元大德二年前诸国情况作一比较。

高丽。亦称高句丽。故地在今朝鲜半岛北部。隋初,其王遣使来献方物。隋末唐初,两国时战时和。至宋,自建隆三年至南宋时期,朝贡不断。南宋时,两国往来俱取道明州入贡。

 

    交趾。初泛指五岭以南地区,后专指越南中部、北部。汉武帝平南越之后,置交趾刺史部于岭南,又在越南北部置交趾郡。据《宋史》记载,从太宗即位至南宋度宗咸淳年间,两国交往密切,交趾遣使入贡,互市连续不断。

 

    占城。据《宋史》记载,从建隆二年至南宋庆元年间,占城朝贡多达三十余次。

 

    日本国。自后汉始朝贡,历魏、晋、宋、隋皆来贡。唐朝,两国经济文化交流最为兴隆。至宋,始记于宋太宗雍熙元年,终记于南宋嘉泰二年,多有文化交流。南宋时,海路取道于明州、定海。

 

    蒲甘。缅甸古城。公元九世纪初,缅国徙都于今缅甸敏建西南、伊洛瓦底江东岸之蒲甘城,宋代史籍即以蒲甘名其国。蒲甘王朝时,与宋关系友好,屡遣使至宋。

阇婆。故地在今印度尼西亚的爪哇与苏门答腊,或专指爪哇。南朝宋元嘉十年始向宋奉献。十二年遣使奉表臣属,并献方物。此后往来不绝。至宋代关系尤为密切,多次奉使中国。

 

 

    (五)辽宋夏金时期是我国古代造船业大发展时期,出现了许多具有优良性能的新船型和改进船型,造船能力和造船技术水平都有了显著提高。在辽宋金并存期,宋代造船业规模更大,当时在明州、泉州、虔州、潭州等地设有二十六处船场,每年造船达三千多艘,其中以明州、温州两处造船量最多。据《宋会要辑稿》载:“哲宗元祐五年正月四日,诏温州、明州每年造船以六百只为额。”当时出使高丽的“神舟”重量达万石(约600吨)。其远洋商船相当大,据《梁梦录》说:“海商之船大小不等。大者五千料,可载五六百人。中者二千料至一千料,亦可载二三百人。”

造船业的发达与指南针的发明,使宋代的航海业有很大的拓展。宋代,远洋航线有两条:一条是通向南洋、西亚和东非的航线。这条航线,从泉州、广州出发,基本上是沿循唐代“广州通海夷道”,并有所开拓。其至南海诸国的航线包括了东南亚、阿拉伯以及非洲东海岸的广大地区。当时海船所到地区和国家有五六十处,远远超过了唐代活动范围。另一条是通向日本的航线。唐代有四条航线通日本:黄海北线、黄海南线、东海南线、东海北线。而至宋代,多取东海南线(由明州、越州启航)与东海北线(由明州、温州、扬州起航),而以东海北线为主。

 

    至宋,海外贸易有了大发展。自开宝四年(971)剪灭南汉后,大宋各朝便相继在广州、漳州、泉州、杭州、明州、定海设立市舶司。广州、泉州港主要是通往东南亚、南非、西亚、东北亚,明州、杭州、板桥等主要是通向东北亚的日本和朝鲜半岛等地。

 

    宋朝的海外贸易,主要是“金银、缗钱、铅、杂色帛、瓷器,市香药、犀象牙、珊瑚、琥珀、珠琲、镔铁”等。至南宋,政治、经济、文化中心南移,明州遂成了贸易大港,而昌国则成中外官方贸易和民间贸易集散地的必由通道,成了各国通贸船舶的避风港、待舶港和中转站。

 

    元代,中国与海外诸国与地区的经济贸易与文化的交流,比宋代有所扩大。但总体格局仍如前代,分为东西两条主要航线。东航线通往日本,走向与宋大体相同。从庆元横渡东海,航期仍在十天左右。西航线所到地区,元代之前称“海外诸国”,或称“海南诸国”。但是必须指出,至元至大德二年前,主要是征战为主,虽然边战边和中有朝贡和民间贸易,但因战事频繁,这种交往是有限度的。而且,其与南海、东南亚诸国与地区的交往,主港口在泉州、广州。其与日本的贸易交流主要港口则在庆元定海(今镇海)。

 

    (六)综上所述,我们完全有理由说,岑港“旧谓之六国港”之说,应推及有宋一代。即是说,自宋代始至至元、大德初年,岑港“旧谓之六国港”。再者,“旧称”,何为“旧”?古代曰“旧”,多指“前朝”,谓“胜国时”。对本朝至多称“襄时”,不称“旧”。称“旧”,忌讳之谓也。何况冯福京为元昌国州一小官,岂敢称“圣朝”为“旧”?只要我们仔细推敲一下历史志书对本朝与前朝的称谓、书写格式,便可明了。古人用字用词十分讲究,今人亦然。比如说“旧政权”、“伪政权”、“旧时代”等,都是指历史上的被推翻了的政权或已成为历史的久远的年代。对官员的称呼亦然。本朝、本政权已退或已罢黜的官员,称原官某;对旧政权、旧时代的官员,称旧官某,等等。如此思考问题,未知妥当否?